2012蘋果專訪倪匡

集體自殺以外──人性會戰勝中共 

通電話，倪匡總是笑笑口說勞氣話，播放率最高依次為「香港一定死，我睇唔到有咩辦法可以唔死喎！」、「我30年前已經講啦！」、「共產黨靠得住，豬乸都會上樹呀！」

與2012年梁振英上台後才驚覺土地被割、西環治港、校園赤化的儍豬豬香港人比，年輕時受盡共產黨迫害、輾轉逃亡來港的倪老大，對時局的判斷似乎 win 硬無得輸：他筆下的衛斯理系列之一「追龍」，預言一個東方城巿被巨龍吞噬，是無法改變的命數，這本書出版時，是回歸過渡期的1987年。

沒錢移民、後生遙遙的香港新一代，看完倪老大這本著作，頭上準會烏雲一抹，擔心中共永恒不滅，至於無窮之世，要逃出中共魔掌，唯一方法只是集體自殺。一直說對香港前途悲觀的倪老大，談到這裏卻頓了一頓，似乎不想將一眾後生推向絕境──要戰勝共產黨不是沒有辦法，人性本質就是最強大的武器。

「人嘅天性會戰勝共產黨，因為共產黨係違反人性，違反人性嘅嘢，不能久存，從長遠同歷史嘅眼光，所有強權統治最終都會覆滅，無論佢當時幾咁強大，最終都係趨於死亡。」

雖然這次倪老大沒有感應，無法預知中共何時 certified，但他相信死亡始終會出現，「滿清咁腐敗，孫中山都用咗十幾二十年先成功，但蘇聯共產黨垮得幾快！你唔知㗎，佢哋 (人民) 嘅反共情緒『好犀利』，一、二、三就推翻架警車啦，我判斷中共政權，已經應該維持唔到，垮台嘅因素已經成熟，只係等出個好出色嘅領袖，同埋老百姓大規模反抗。」

「總之人心方面係最緊要，大家一邊又抗共，一方面又認同佢個政權，咁佢嘅死亡自不然係遲緩嘛。」

他形容現時是中共最腐敗的時候，「如果老百姓反抗，佢哋走夾唔唞呀，嗰啲中央委員百分之七十都有外國護照，而家刮得幾多得幾多，係最腐敗嘅時候，係從入面開始腐爛出嚟。」

倪匡說自己老了，甚麼都不怕，「你哋後生就麻煩啲，我返原始嘅地方啦，好多嘢大家放長雙眼，你哋睇得到，我睇唔到喇，我睇到下年巴西足球都好開心，總之共產黨垮台，香港就得救，香港跟隨大陸走，以前咪有句名言，『中國好，香港好』，就係咁解，哈哈哈哈！」

香港生 Cancer 不是外星人惹的禍

當奧運跨欄冠軍劉翔也不過是男配角時，誰能抽身於中共的遊戲？

1997年後的香港，一片歡樂歌舞昇平，人人北上賺人仔，按摩叫雞娶老婆，總之祖國遍地黃金無限好，移了民的執輸呻笨。上海的IFC與中環的 IFC 一對雙生兒，都是中國騰飛的重要場景，要不是連不上 facebook 和不知道李旺陽是誰，大家生活如常無知無覺，以為一切是外星人惹的禍，其實沒有錯，如果外星人的中文名叫「中國共產黨」的話。

「西環治港，早就開始喇，唔係家開始，1997年7月1號之後已經開始，呢個地方一交得畀共產黨，一定係共產黨嚟治嘛，你以為佢會畀你治呀？香港人而家至警覺？」情況會在梁振英上場後加劇嗎？「我估佢都唔知自己做緊乜，共產黨有一整套計劃，佢只係實際喺度執行，邊個做係冇分別，都係共產黨嘅意思，唔通聽老百姓嘅意思咩！」

倪老大深信共產黨控制香港的計劃在數十年前已經開展，共產黨員遍佈各個行業、各個部門，「多到不得了呀，滲透咗每一個角落，都唔知佢數唔數到出嚟，係你香港人唔理之嘛，哈哈哈，商界、政界又有，軍界又有，全部已經滲透得好犀利，你哋唔知道共產黨組織嘅嚴密，仲以為香港一國兩制？」

問一國兩制是否已經消失，倪匡覺得記者無聊，「我從來冇相信過一國兩制，只係香港好多人天真相信啫，冇可能，三十幾年前訪問我，我已經話我根本唔相信，共產黨嘅話都信得過嘅？豬乸都會上樹啦，哈哈哈。」

共產黨對香港的控制，在倪老大眼中早是一國一制，「或者明或者暗，共產黨嘅組織非常龐大，係恐怖到極點嘅一個組織嚟，佢控制呢個地方已經控制到好透澈喇，而家不過慢慢浮上面之嘛，個事實已經係咁啦，係香港人自己唔知道，由回歸之前到而家已經妥當晒，逐步逐步實施之嘛，有23條同冇23條有咩唔同啫？」

如果用癌症來比喻，香港算是哪一期？「至少係中期啦，80年代嘅時候我都講過，話50年不變，轉頭就變啦，香港跟住大陸走，越走越腐敗，自由空間收窄，呢啲係一定要嚟，嘻嘻嘻嘻，已經算係收窄得好慢喇，做咩都冇作用，自從回歸已經定咗。」

曾蔭權貪盡海陸空，香港人啞然，倪老大又笑，「呢啲小兒科到極點，小巫見大巫，佢家貪小便宜，小到不值一提，香港透明度高，一定會被翻出嚟，你諗吓谷開來幾十億英鎊咁貪番嚟，大陸叫啲官員公佈財產，佢夠膽叫老百姓公佈先，真係滑稽、匪夷所思，太糊塗！」

香港因為有傳媒、有制度、有廉署，倪匡覺得氣數未盡，「所有人民政府講嘅話都冇人信，人民對佢一啲信任都冇，但喺香港就算集體反抗唔可以，個人反抗係可以，個人表達同共產黨不合作，可以拖延吓死亡，好似癌症末期咁，搵個神醫拖延吓。」

其中一種拖延方式，倪匡特別提到近日的反國民教育運動，「嗰班後生仔女 (學民思潮) 就好出色，完全冇乜妥協嘅意思，反而好過成年人囉，嗰啲冇乜顧慮嘛，咁先可以拖延到嘛。」他支持所有抗共的行動，「咩都要有行動嘛，我都主張有行動，罷課對共產黨嚟講當然絕對係忌諱，我又唔相信香港人可以做得到罷課呢一點，關於國民教育呢件事，只能靠教員嘅良心做事。」

至於他自己，則只能發發牢騷，「或者上網陰陽怪氣講幾句，不過我個微博都俾佢刪咗，控制到不能想像，80幾萬網警，冇辦法，香港人就只能夠等個大局面變，小局面變唔出啲乜嘢嚟，只可以盡量拖延。」

「你有冇返大陸玩呀？」

問倪匡如何防止香港大陸化，他反問記者：「你有冇返大陸玩呀？(有呀。) 咪係囉，邊個香港人未去過大陸吖，咁你咁鍾意返大陸做乜啫？唓！你根本當冇件事，當毛澤東統治冇件事，係呀風光好呀、食得好呀、住得好呀，咁鍾意去大陸玩，中國嚟統治你驚乜啫。」

香港人對國家感情複雜，國旗飄揚時打呵欠，看到六四燭光卻想到自己是中國人，聽到國民教育動肝火，北京奧運傳聖火又趕去夾道歡迎，倪匡罵香港人精神分裂不爭氣。

倪老大1957年偷渡來港後，就再也沒有踏足過大陸，當然也沒有申請回鄉證，最有資格對受過共產黨壓迫、今日卻擁抱中國的香港人罵得狠：「你麻木吖嘛根本係，對於獨裁同強權統治麻木呀，對政治一無所知嘅，中國人嘅民族性係咁嘛，如果我講犀利啲嘅話，直情係冇血性、冇公義感，講起大陸個個講到眉飛色舞，係我呢啲人先咁頑固嘅啫。」

他說共產黨了解香港人最透徹，但香港人吃喝玩樂大過一切，莫名其妙。看到新界東北疑似被割讓，香港人無不感震驚，但倪匡一笑置之：「哈哈哈哈，你覺得中港兩地仲未融合嘅咩？我覺得已經融合咗喇，而且香港人好鍾意，幾多人去深圳按摩、去中山叫雞呀，融合得都唔知幾妥當，仲使你驚嘅，你話係咪？香港同廣州有乜分別啫，而家好多人去廣州生活囉、好多人去深圳生活囉、好多人去上海囉，你有乜唔同啫。仲要唔單只係啲好無知嘅基層巿民，啲高層中層有邊個唔去大陸啫？」

倪匡看穿香港人不敢也不會起革命：「幾百萬人全部上街反對共產黨，都得嘅，但係香港人唔會同你咁儍嘛，香港人個個返大陸嘆世界都嚟唔切，香港人唔知幾鍾意共產黨！」

他的哈哈哈哈如寒風，哈到電話筒都結霜：「你一方面非常討厭共產黨，一方面又擁護共產黨，矛盾到離譜，你唔鍾意共產黨，唔會有呢啲行動 (返大陸) 嘛，好似我咁，我喺外國長久居住，不過為咗私人原因返嚟香港，都唔知幾慚愧，幾乎冇面目見人，嗰啲人返大陸返到好似返自己屋企咁開心，你仲講乜反共啫？」

被驅不異犬與雞

現代香港旅人視大遷徙是風景，看斑馬和牛羚逐水草雨露千里長征，卻遺忘了人人家裏一條南來香港的逃亡路線圖。過去50年，無數中國人逃避戰火、逃避批鬥、逃避飢荒，在國土上亂竄如畜牲，慌忙間流落香港這個臨時淨土的，其中一個就是倪匡，那些年吃老鼠、螞蟻和棉花充飢南逃的經歷，他沒有忘記。

「避共產黨係惟有移民咋，到而家你有咩辦法呀？好似鍾祖康話來生不做中國人，我今世就不做中國人喇。」1992年，「仔大女大」的他展開人生第二次逃亡，目的地是美國三藩巿，共產黨魔爪未及的地方，「香港啲高官都走晒啦，政務司 (林鄭月娥) 一個咁大嘅官，可以老公仔女都喺外國，自己一個喺香港，你話佢想點樣？」

倪匡的邏輯很簡單，香港就是數人頭也數輸，「中國十幾億人都唔夠佢鬥，你話幾百萬武警公安喺度，你同佢鬥你點鬥呀？以前都話搵支木棍可以擋到佢，而家佢機關槍坦克你搵咩同佢打呀？」

他笑香港人自大，時常有幻想，「成日覺得自己好重要，喺中共嚟睇，700萬人好細之嘛，而且係少數抗共情緒激烈嘅人覺得大難臨頭之嘛，有啲仲去大陸發展事業，去賺錢，根本你一邊同強權統治咁緊密，一邊反對強權統治，係無可能嘅事嚟，你至少要好似印度甘地咁，至少要不合作，你一路合作得咁緊密，一路又要反對佢，人格分裂嘛。」

在倪匡的詞典裏，香港人有兩種，一種是香港人，另一種是假香港人，後者是指近15年移民來港的內地人和自由行，「(單程證) 一日150個人嚟，仲有派啲大陸學生嚟，而家香港至少有30萬至40萬共產黨員喺度活動緊，動員力好強。爭取居港權嗰啲人天真到極，真係又天真又無邪，根本對共產黨唔理解，同共產黨講道理？同共產黨講信用？」

而自由行，不過是整個大佈局中的其中一步，「而家啲人歡迎自由行，好鍾意同共產黨做生意，好歡迎共產黨，唔覺得要反對，你由得佢哋嚟，咁共產黨對真正民意咪睇唔到囉，覺得我哋好鍾意囉。」

「今次選舉係港人最後機會」

倪老大雖然預言香港之死是命中注定，但即使死，香港人也應該稍為掙扎一下，「生物自然反應嚟嘛，魚呀、星斑呀都會跳幾跳啦，死亡之前都要反抗。今次選舉係香港人嘅最後機會，最後抗拒共產黨侵入嘅機會，雖然終於都係會死，但都要出番啖氣。」

「我三十幾年前已經講過啦，香港一定死梗，(咁香港人唔想死可以點呀？) 唔想死冇辦法，不斷抗爭或者可以拖慢啲死嘅，但死係一定嘅，香港嘅精神已經死亡咗。」

要對付共產黨的統治，超出以寫科幻小說聞名的倪匡的思考範圍，「中國13億人都冇辦法，香港你幾百萬人憑乜呀？而且我對呢次選舉結果嘅睇法都好悲觀，嗰啲少少激動行為呢，香港人又唔鍾意喇，又話佢太激動喇，掟幾隻蕉你就話激動喇，你點同共產黨對抗吖？」

評眼前的候選人，建制派他只是一句輕輕帶過，「陳婉嫻嗰啲共產黨嚟啦，全部都係共產黨，或者共產黨嘅走卒啦。」他認為只有激進派能與共產黨抗衡。

在倪匡眼中，從中英談判至今，香港已經錯失多次抗共的機會，「如果嗰陣香港有百幾萬人上街遊行反對回歸嘅話，個局面又唔同嘛，而家你一次又一次錯失 (機會)，(五區) 公投係好好機會畀你抗共㗎喇，你又反對，你香港人一次又一次機會錯過，有辦法都變咗冇辦法啦嘛。」

他最看不起的，是吹噓堅定不移的民主黨，「公民黨嗰班人呢，雖然有時有啲天真同埋儍，但本身都係有良知嘛，唔似得民主黨班人咁無恥吖嘛！」

說到底，他對香港的前景始終悲觀，「泛民大敗有咩後果？冇，香港終究都會死，泛民就算大勝有乜鬼用呢？佢 (中共) 一定有辦法使你變成少數㗎，你嘈咩呀有乜鬼用啫，出番啖氣之嘛。」

那2017年選舉又如何？「咪同而家超級 (區議會) 差唔多嘅情形，(例如) 佢畀六個，你揀五個，或者最多到時畀四個，你咪自己揀一個囉，一定係控制住，唔會有普選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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