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秧頌

過年氣氛越來越淡，只有在像北角這些「仍是老地方」才可再感受到過節那份情。

在香港，要找一處維持到「他」原來面貌及風味維持得叫做完整的老地方，實在不多。有些維持到的，慶幸得到保護的，亦大都本已係回頭已是百年身之軀，列為古地；又或是風采不再之「頹垣敗瓦」。

可幸，由於前英國殖民政府的「德政」(統治藝術)，嚴中有弛，疏道泄洪，所以，留待一個可容「異己」聚居作有限發展的地方。而這個地方，就是港島的北角。

在這歷史的偶然，統治的必然之下，我們得以仍有一處差不多可保有如此原貌的老地方。

而北角這個妙地的精華，我會說一定係非春秧街莫屬。春秧街，一條位處北角中心點，夾在電車路那條大道與外圍快速公路中間的大街。

「他」兩旁是西式的舊樓，樓的高處設計有著以前的溫馨，那就是有能讓陽光可以照射到地面的梯級外形設計。不像現在的所謂甚麼前衛設計，其實都是相差不多的校服式的玻璃幕牆外表，遮蔽了陽光，反射了炙熱，阻礙了空氣流通，令人窒息。

最精彩之處，是在那兩行西式樓樓下兩邊的街市、肉食公司、菜販、藥房、食肆和室內室外的小商舖。

先說說街市吧。我兒時僅有的記憶，傳統街市對我而言縱已糢糊但仍有輪郭，它們大都被室內的取代了。我在舊居的時候，一直也只在新型的窒內街市買餸。所以，嘩！春秧街的傳統室外街市令到我在發現的那一天，興奮到叫了起來！感覺簡直有如重遇初戀最愛意中人！

肉檔、魚檔、雞鴨檔，啊！全部新鮮血淋淋活生生地在戶外展現，加上檔主檔員的叫賣，多有生氣！肉檔的紅白均稱白皚皚紅嫣嫣的牛肉豬肉各部份；還在「活動中」的內臟。。。。魚檔的活魚、已斬好的魚及一系列其他海鮮，活魚在生猛的游來游去；已斬好的魚的魚標還在一收一張還有其他海鮮如蛤、蚌等吐出一波波的氣泡。。。。各種蔬菜果類的那股草酸果香。。。。所有一一配合身處室外的開揚環境，牠它們全部都仿似向您在說：「要我！買我！吃掉我！」如斯美境，問您吶，怎麼可以不下手？！

肉食公司、小商舖和藥房所賣的自身各項種類，比大型連鎖式的更齊全！舉個例子，牛鞭、牛睪丸和鴨腳這些好東西；又例如一些細心的家庭用品，像指甲鉗、各款響鬧小鐘、無數各大尺碼與及各種刁鑽但實用的日常工具，這些等等，超級市場肯定沒有。

那些那室外用棚架帳幔做成的商戶，沒生意時也不在乎，有生意時即生龍活虎，但又不亢不卑，潛藏在他們體內的那股愛國不眉外骨氣，望之即感覺到，好。

至於食肆，在春秧街的選擇跟以上的不遑多讓。粥粉麵飯店一街多間不在話下，多省地道的食肆也在其中。最貼心是有若干間都營業至深宵凌晨，有的還通宵呢！凌晨快三點多喝醉了，在快到酒店途中見到仍有一間雲吞麵舖在營業，於是，走進去來一碗「細蓉」之後再來一碗熱粥，那種感覺，您應該懂。

雖說春秧街如此美妙精彩，但逐漸，唉，也被大地產商的「宏偉『驚世』巨獻」侵蝕。就像我住的那所酒店。而且還不只一間，有兩間！

而整個北角，無選擇地，在香港地少人多，天然資源缺乏而又要求存趕上競爭，政府的不知所謂，官商勾結的情況下，也一步一步地走上灣仔之途。。。。

住在那裡的一段時間間，房間雖有隔音系統，但每朝每晚，仍可隱約聽到朦朧的叮叮電車聲和嗚嗚的輪船鳴笛聲。中間，最熱鬧的中午下晝，會聽到人氣活躍的喧嘩。有一晚，我喝了點酒，走到荒落的北角碼頭，望著從那裡角度遠眺對岸仍算寬敞的維多利亞港，看著一輪印在這條將要變成溝渠的海港的映月，稀雲浮佈，那一兩艘孤獨的大笨貨船忽爾的嗚笛，恰如咽哽飲泣。。。。一切，無奈也無言。若嫦娥端的存於皎月，放眼望港，也許她也驚嘆本來天擁驕傲世間維港的東方之珠，現人間何世，今夕乃何年？！